次日清晨,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一个清晨,拉斯特轻轻将手放在床头的黄铜闹钟上,让那刺耳的声音慢慢归于平静。有些疲惫,但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平静与自得,毕竟今日是休息日,对于拉斯特而言这是最好的日子。
为了迎接接下来极有可能席卷而来的狂风与阴雨,拉斯特看了看自己的煤炭的储备,那里现在只剩下黑色的粉末与残渣,整个墙面无比漆黑,那些污染完全渗透入原先不知为何种颜色的墙面,让人不忍直视。
拉斯特明白,自己是时候去那里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扭了扭脖子,将挂在门旁边的帽子与护目镜取下来,一丝不苟地戴在自己的头上,眼睛透过有些泛黄的镜片,看到的是一个陈旧的世界。
随后,他将必要的物品放在自己的腰包里,确认无误之后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门口有一股劣质而又廉价的酒精的气味,在这个贫民窟这种味道再常见不过,那是失败者的气味,是出生于此也必将长眠于此的一代代人永远无法摆脱的气味。
拉斯特捂住鼻子,缓缓关上门,眉头紧锁。
“如果……是在凯尔特城,一切都会不同吧。”拉斯特对自己这么说道,嘴角有着一抹无法不让自己在意的苦涩的笑意。
在这些早已陈旧死去的城市,所谓的阶级从来就是一成不变的。出生于穷人之家的人注定被这废铁一般的气息给锈蚀,注定沉沦在酒精与短暂的幻觉之中。而那些出生于富人之家的人,含着金汤匙,自从出生到死去,从来都不会接触一点阴暗。
那种富人,现在也越来越少了。在拉斯特的印象之中,自己只在港口见到过富人,自己的生活似乎永远被脸上胡茬一大堆的可悲的中年人给缠绕。这些落后的世界里,正在慢慢被穷人填满,所有的富人似乎皆向着那座无比高大美丽的城市前行,让那绚烂的城市更加五光十色。
拉斯特没有继续考虑这种问题,自己当务之急无非是维持住自己的生命,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需要去思考的。
拉斯特骑着这辆父亲曾经载着自己去海边的自行车,哼着小调,在清晨的迷雾之中打着转,脸上满是轻松与愉悦,仿佛昨日夜晚那些不快与孤独感一扫而空。
他此刻享受着自己无比自由的时光,车铃响亮,在浑浊的被水雾弥漫的街道中穿行,却连一只停在砖瓦上的鸟儿也无法惊醒。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欢快地蹬着脚踏,向着自己需要前行的方向行驶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雾气仍未消散,这个季节的海雾虽说并不算太多,但或多或少的污染还是使得米兰的每日早晨被白雾笼罩。不过此时,人们也慢慢从床上醒来,整个小城慢慢充满生机,旭日东升,一切恬静而美好。
拉斯特停了下来,有些累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他停下自己的自行车,走到阶梯上,望着远处的天空。
若隐若现,似乎能看见远处的游轮的白汽,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似乎一切都没有阻碍,这个世界依旧在无比正确地转动着。
拉斯特的目光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尽管身处此时此地,拉斯特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见到那宛若泡影一般的都市,但一旦仰望着天空,便无法停止幻想。
“真是有些可笑,自己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啊。拉斯特……”
拉斯特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轻轻摇了摇脑袋,人生不可能改变,生来注定的命运,倘若要去忤逆,那带来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不幸。
不知仰望了多久,直到拉斯特感觉脖子有些酸痛之时,他才恢复清醒。此时,他注意到天空已经明亮了不少,恍惚的白日从地平线上爬起,向这个被雾笼罩的世界投射出不算炽热的光芒。
“该死的,真是浪费时间。”拉斯特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句,但扶着自行车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微微扬起了嘴角,羞涩的笑容逐渐占据了他的面部表情。
绕过很多的小路,在一座座低矮的房子的夹缝之中穿行,此刻对于拉斯特而言骑车反而拖延速度,因此他迈着轻盈的步伐前进着。
大楼的缝隙之中长满了青苔,似乎有很多老鼠在其中穿行着,丝毫不避讳着被他人看见,那肥硕而又无比迅捷的身影让人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恶心。其他的蟑螂之类的虫子更是无法避免地占据着本就乌黑的墙面,地面上的积水里似乎自成生态系统,泛绿的死水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拉斯特却对此毫不在意,毕竟这是最为安全也最为方便快捷的道路,对于他这个十八岁了也才不过一米六的小个子而言要通过这些小道是最为方便的一件事。
确实,拉斯特对于自己身高还是有些在意的,自己自从十三岁之后似乎再也没有生长过,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身高与容貌,声音清冷,只是有着些许变声,更像一位仍未摆脱稚气的少年,而非已经走向成年的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可是没有人敢质疑拉斯特的体力与矫健,他仿佛永远都不会累倒一般,无论有多么严酷的工作要求,他往往都能丝毫不落地完成。
拉斯特终于站在了这扇掉漆的门前,门并未严严实实地锁上,而是虚掩着,似乎在试探着每一个前来的人的来意。
见到此景,拉斯特轻蔑一笑,思忖了一秒便将门推开。
真是的,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不会被警察抓住吗?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到时候撞上一个没有喝得烂醉的警察可就完蛋了。
拉斯特这么想着,迈了一步,踏进这个似乎被木屑与古怪味道填满的房间。
房间不大,孤零零地藏在巷子的终点,旁边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厂房,这件小房子似乎也完美地融入这腐朽的一幕场景之中。
房间里有着弹簧都外露的沙发,那老化的海绵展露在拉斯特的眼前显得格外扎眼,他从角落里拿了一张凳子,放在窗台下,自己饶有兴味地坐在凳子上,朝着房间的深处望去。
“你小子来了啊……”
拉斯特听到这个更加苍老的声音,略微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似乎老化的速度比往常人要快上不少。虽然记忆不算清晰,但拉斯特在十二岁的时候初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这家伙还有着一头黑发,看上去竟然不过三十岁,现如今,一头白发展露在自己的眼前,那爬满皱纹的面容让拉斯特有些吃惊。
“没想到吗?不过这次是来找你帮忙的,表情尽量放得沉着一点好吗?”
嘴上这么说着,拉斯特有些不忍继续看眼前这位帮助了自己太多的可以称得上恩人的老人,他低下头,嘿嘿地笑了笑。
“煤粉用完了吗?我就知道……”
白发老人长叹一口气,坐到沙发上,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桌子,目光里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这让拉斯特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
“好吧,我会付给你钱的,毕竟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拖着一把老骨头苟延残喘,看上去真是于心不忍,我就体恤你一下,给你养老吧。”
老人看着拉斯特慢慢从皮夹克里掏出钱包,有些不舍地揉搓着他那有些破旧的钞票,递到老人的手上。
“瞧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孤苦伶仃的,骨瘦嶙峋的,我还不需要你来可怜呢!”
老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上动作可不慢,一把将手里的钞票攥紧,笑脸绽放。
“你进去拿一包煤粉吧,最好挑一包包装好一点的,免得冬天到来时受潮了,那你冻死在家中可也没人会管你的。”
听着这句话,拉斯特摆了摆手,站起来,朝着房间的深处走去,一扇暗门被推开,留给老人一个有些自傲的背影。
“您还是注意别先死在我之前吧。”
……
伊尔兰政府严禁私人的煤炭交易,煤炭只能由政府经营,然后按照他们口中的价格一点点压榨着穷苦人最后的一点财产。没有人明白这背后究竟有何用意,拉斯特身为煤矿工人却无法获得这必需的能源,这是这个社会最为可悲的地方。
生产者所生产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这是几百年前到现在都不曾变化过的事实,听上去很荒诞,但这却铸成了如今这个发达又落后的世界。
拉斯特背着沉重的煤粉,脚步却相当迅速,在房子之间穿行着,此时的他行走在一片几十年前的工业厂房废墟之中,高大的三层建筑与空旷的场地让拉斯特有些恍惚,穿行而过,来到了巷子的最深处。
“没办法,只有走这些偏僻无人烟的小路才安全啊。”这么对自己说着,拉斯特继续前行着,虽然有些烦躁,但背后的沉甸甸的煤粉让拉斯特还是感到了一阵安心。
只要坚持下来,或许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的吧。
这么想着,他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可就在这一瞬之中,那幸福的喜悦感被瞬间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与震惊。
一声宛如空气炸裂的枪声响起,那毫无征兆的声音像是猛地撞击在拉斯特的胸膛之上一般,彻底将他平静的生活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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